煮雪烹茶問茶味,大抵是愛茶之人每到凜冬都心心念念之事。
林清玄在《煮雪》中寫,傳說在北極的人因為天寒地凍,一開口說話就結(jié)成冰雪,對方聽不見,只好回家慢慢地烤來聽,故事美的動人心魄。
這冬日里的茶想必也是如此,待沸水發(fā)出噗噗聲,茶葉上下翻卷,便能聽見從壺口飄蕩出的詞句,那是泡茶人醞釀了一冬的獨白,文火一燒,就燒出了下一個春天。
心癢難耐之人西山取雪,拂掉上面一層,手捧取回放在大甕里等雪慢慢融化,人更是恨不能守在甕口敦促化雪之事。終于挨到冰雪化盡,卻在甕底看到一層沙塵。
按著汪曾祺先生說的“坐水”取水烹茶,和二三好友懷著極為鄭重古典的心情細品,喝過后卻大叫不好,金屬和泥土的味道著實讓人蹙眉。煮雪烹茶至此,大概只能是石頭記里的又一段舊夢了。
雖然沒找到傳說中的滋味,但一番辛苦后對茶更生出幾分憐惜,于是在案上布茶席,一解茶愁。
茶席是玉書(石畏)、潮汕爐、孟臣罐、若琛甌缺一不可,是茶船、茶盤、茶荷、茶則、茶匙加以輔助……茶席縱有珍器百種,說來卻并非必需,倒是一份深情獨獨不能少。
自唐朝起,出世山林的侍僧與遁世山水的雅士就開始對茶進行悟道。一泡茶,不同的人泡出千百種滋味,愛茶之人大抵也是因為茶如人,有真性情。
經(jīng)年累月,一張茶席已化為沖茶人手里一只小小白瓷茶盞,忘乎規(guī)矩,空了五味,卻是此中有深意。
明代人將在花園中品茶列為十大最煞風(fēng)景的事之一,而袁宏道卻說對花品茗是大雅之事。說到底,喝茶是極私人化的行為,布茶席也同樣。
茶師小喬布茶席,一切龐雜之物都需摒棄,“一切以最舒適為準(zhǔn),不加任何多余的器具,越簡單越好”。情之所至,茶具也變得自如,一張石板一塊粗布均可做席,一只殘損的陶器來做建水亦有風(fēng)骨。
席上插花大凡小而不艷,清簡脫俗。冬日的一枝臘梅、幾枚紅果皆可入畫,花材數(shù)量不宜過多,色彩也力求簡潔。茶香在花枝間隙游走,曲直疏朗間是留給自己的冥想時間。
布茶席往往要選茶桌,仿古的、現(xiàn)代的、甚至色彩明麗的,只要合心意就好。一切從心,永遠是茶道的最高境界,茶桌本身并不拘泥于任何形式。茶盤大多以木、竹和陶瓷制成,造型、尺寸隨君所好。另外,還有用天然木樁隨形制成的茶盤,尤能凸顯茶與自然的親密關(guān)系,器物的造型也以簡約為上。
圓滿的壺身能充分激發(fā)烏龍的香氣;普洱茶宜用大口扁壺。壺嘴和壺把是壺的點睛之筆,壺嘴宜在拙中藏巧,壺把則巧中藏拙。
茶杯小卻蘊藏著無盡之美,每種杯器都有其獨特的表情去契合各類茶的氛圍。紫砂沖泡紅茶香味最厚;玻璃和白瓷杯最宜盛清新淡雅的綠茶;紫砂的質(zhì)感與溫和醇厚的普洱茶最相配……“烹茶盡具,酺已蓋藏”,一壺一盞均有不同意味。
亦可烹茶,偷得半日閑,完成一次對自我的訴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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