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茶的美只是茶道美的一部分,茶道美另外還有奉茶之美,與茶湯之美。
泡茶的美不是在泡茶者的美,也不是在泡茶環(huán)境的美,也不是在泡茶席上裝飾物的美。泡茶者的美,如長相的美、服裝打扮的美、手指手臂擺動的美,這些美是會吸引品茗者與觀賞者的欣賞,但不是茶道的本體。一直保持微笑也不是茶道的本體,茶道所需要的是泡茶者泡茶的專注、對泡茶每一個動作的理解與把握,這一部分才是泡茶美的所在、也才是茶道美的部分。
為什么我們說一直保持微笑不是泡茶美的本身呢?因為一直保持微笑的這個行為,已經(jīng)脫離了茶道的本體,不會因為長時間的微笑而使茶湯變得好喝,不如以對泡茶所需的種種關(guān)注取而代之?,F(xiàn)在我們找到了一個答案,泡茶的美在專注。
上面我們還提到對泡茶每一個動作的理解與把握,這是泡茶之美的第二個所在。因為泡茶者知道他在使用怎樣的泡茶用水,倒水入煮水器的時候,他是小心翼翼的。因為泡茶者知道他所要泡的這種茶,需要特別高的水溫,所以倒?jié)M了一壺的熱水在溫壺,而且讓水在煮水器內(nèi)多滾了一會兒。將溫壺的熱水倒到另一把壺內(nèi),準備另作他用,然后置茶入壺,蓋上壺蓋,讓茶葉在壺內(nèi)悶一下。打開壺蓋,仔細聞著壺內(nèi)茶葉的香氣,它胸有成竹地提起已經(jīng)滾了一陣子的泡茶用水,往壺內(nèi)和緩地注入。他按下計時器,思考了一下,確定了要浸泡的時間。
泡茶者把心放入壺內(nèi),陪著茶葉在水中浸泡,旁邊的品茗者從剛才泡茶者對水的珍視、對所需水溫的掌握,當泡茶者置茶入壺時,亦將自己的心放了進去。大家都心里有數(shù)地等待著這杯茶湯呈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泡茶的美還包括了茶葉的欣賞。泡茶者仔細地分析了茶的完整與破碎,老嫩的程度,發(fā)酵、焙火、揉捻的輕重,后發(fā)酵與陳化的狀況,他思考著要放多少的茶葉、要用多高的水溫、要浸泡多久,這是他創(chuàng)作茶湯作品的開始,也是茶道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第一個樂章。泡茶者將茶傳遞給品茗者欣賞,品茗者的心思與泡茶者不同,他們特別關(guān)心茶樹的生長環(huán)境、被制作的優(yōu)劣、等一下能欣賞到的色香味與茶的個性。這是臺上臺下構(gòu)成的畫面與劇情,是茶道藝術(shù)的序曲。
泡茶的美還包括了茶具的美。泡茶者會關(guān)注煮水要用怎樣材質(zhì)的水壺、這泡茶的茶性要使用怎樣材質(zhì)的茶壺來呈現(xiàn)、怎樣的茶盅與茶杯能忠實地表現(xiàn)茶湯的美。煮水壺要方便提取、茶壺、茶盅在倒茶時要能斷水、杯子的形狀不要讓喝茶的人難于喝干、杯子的顏色與容納茶湯的深度,要能正確說明茶湯的顏色。
茶具的造型與整體組合的美感,是茶席之美的基礎(chǔ),但上述這些茶道藝術(shù)呈現(xiàn)時,使用上形成的美感與造成茶湯最高欣賞境界的色、香、味、性,才是泡茶之美的主體。
茶道的美在哪里?在泡茶人的長相嗎?在泡茶桌上的那一盆花嗎?在茶室的格局嗎?在搭配的音樂嗎?在泡茶的手勢嗎?在使用的茶具嗎?有人回答說“都是”, 但是我說“都不是”。為什么我說都不是?因為這些都與茶無關(guān),泡茶人長得美或丑、穿戴得漂不漂亮與茶何關(guān)?桌上那盆花,與茶何關(guān)?豪宅內(nèi)泡的茶與平房內(nèi)泡的茶會有不同嗎?有名曲搭配就會讓茶味添彩嗎?泡茶時讓手指秀出美麗的線條,會有助于茶湯的滋味嗎?使用手工精繪的茶具,就提高了茶道的藝術(shù)性嗎?我說“都不會”。但是有人會說“讓泡茶之美精彩多了,如果沒有了這些精彩,茶道藝術(shù)不就只剩下泡茶奉茶喝茶了嗎?”
茶道藝術(shù)就只是泡茶、奉茶、喝茶,其他的東西都不是茶道藝術(shù),其他的東西或許會增加一些歡樂或喜悅的氣氛,但是也可能產(chǎn)生令人不耐煩的因素。如上述所說的插花、配樂、手勢,如果表現(xiàn)得不好,或是不合參與者的胃口,是造成相反的效果的。對“藝術(shù)”特別要求“純度”的人,也會不喜歡這些外來的元素干擾了該項藝術(shù)的呈現(xiàn),如有些人聆聽小提琴音樂的時候,是不喜歡有人在一旁跳舞的,有些人看畫時不喜歡墻壁上有其他裝飾的圖案與物品,甚至于太搶眼的畫框都被嫌棄。藝術(shù)還要求自己俱足,不要有其他藝術(shù)項目來幫腔,茶道藝術(shù)呈現(xiàn)的時候,另行搭配了背景音樂或有人一旁伴奏就是這個例子。有人說那不是更有氣氛嗎?不是的,那是分散了泡茶者與品茗者的專注,破壞了茶道藝術(shù)的完整性。
茶道的美、茶道的藝術(shù)性,不只要純度,還要高度。不只是只要泡茶、奉茶、喝茶,還要泡出好茶、專注地泡茶、食之有物地喝茶,而且還要有自己心中的美感境界?,F(xiàn)在說一說“自己心中的美感境界”,這個美感境界是由泡茶奉茶喝茶建構(gòu)而成,不是由插花、服裝、手勢、配樂加上泡茶、奉茶、喝茶而成,是以泡茶奉茶喝茶為媒體呈現(xiàn)出來的美感境界。這美感境界可以是賞心悅目的,可以是空寂的,可以是凄涼的,可以是陽剛的,可以是陰柔的,而且這樣的美感境界有時是通俗易懂的,有時是曲高和寡的。
茶道藝術(shù)就是泡茶奉茶喝茶的美感境界呈現(xiàn)。泡茶、奉茶、喝茶都是具象的事物,藉它們?yōu)槊剿尸F(xiàn)的美感境界都是具象的嗎?不是的,可以是具象的美感,也可以是抽象的美感。從具象的泡茶奉茶喝茶境界,到抽象的泡茶奉茶喝茶境界是無窮盡的創(chuàng)作空間。
來源: 茶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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