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子世界的路障
文/黃素貞
不過是產自云南大山里的一種茶類，看得見、摸得著、喝得到，比起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哲學、美學要具象得多，普洱茶真的有那么難理解嗎?是的，普洱茶是難的，就像柏拉圖說：“美是難的”一樣；但普洱茶也是容易的。“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國”，難與易不過是“世界、天國”與“一沙、一花”之間的關系，只是在于你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冬日的溫州，沒有想象中溫暖，楊柳的忘憂茶莊內濟濟一堂，或熟悉或陌生的茶友圍坐在茶桌前，聽楊柳講那些對溫州人來說還有點霧里看花的普洱茶。溫州是國內重要的輕工業(yè)生產基地，經濟富庶，但飲茶之風不似杭州濃重。當人們厭倦了花天酒地的娛樂方式后，品茶這種健康養(yǎng)身、品味高雅的娛樂方式，越來越被人們接受。
1996年，楊柳開了溫州第一家茶莊，那時候也賣少量普洱茶，但是一年賣不出幾片，十幾年過去，現(xiàn)在普洱茶已經是她茶莊的主打產品。隨著這些年普洱茶的升溫，普洱茶的接受度越來越高，尤其是在不產茶或者沒有傳統(tǒng)飲茶習慣的城市似乎更容易被接受，難怪有人把溫州這塊富庶之地當成普洱茶北移的橋頭堡。當然，這“被接受”過程中的辛酸，楊柳是最清楚的，這位年輕的茶學工程碩士，曾在溫州的各種媒體和高校以各種形式講解過中國茶與茶文化，但是直到兩年前她最害怕講的就是普洱茶，她把講普洱茶稱為“三水工程”——費盡口水、汗水、淚水，聽的人還在云里霧里，有時候一不小心都會把自己給講暈、喝暈，以致于她一度想要放棄。幸而后來她偶遇良師，便痛下決心、刻苦鉆研，才覺得稍微撥開了普洱茶上的那層云霧。
不過是產自云南大山里的一種茶類，看得見、摸得著、喝得到，比起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哲學、美學要具象得多，普洱茶真的有那么難理解嗎?是的，普洱茶是難的，就像柏拉圖說：“美是難的”一樣；但普洱茶也是容易的。“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國”，難與易不過是“世界、天國”與“一沙、一花”之間的關系，只是在于你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想起一本臺灣出版的書，名為《深邃的七子世界》，不可否認，普洱茶的文化復歸，臺灣人功不可沒，臺灣人最早看到了普洱茶這“一沙”之內深邃的“世界”，只是這深邃世界里的奧秘常常讓普羅大眾望洋興嘆，究竟是什么阻礙了大眾通向深邃七子世界的道路呢?
路障一：百年斷代
眾所周知，“名重天下”的普洱茶曾經是貢茶，因為戰(zhàn)亂等各種因素經歷了百年斷代，百年間，普洱茶輝煌時代的親歷者相繼歸為塵土，而相應的史料沒有得到及時的搜集整理和留存，甚至傳統(tǒng)的制茶技術，在原產地也沒有很好的傳承。近百年來，普洱茶的歷史支離破碎、四處飄散，需要重新進行系統(tǒng)的搜集和考證，為了弄清一款老茶的來歷，很多人只能深入茶區(qū)，尋找那些古老茶莊的遺址，走訪與那些歷史相關的人們，從那些古稀老人模糊而零星的記憶中尋找有用的還有待考證的信息。據說最初臺灣人是拿著放大鏡、顯微鏡來推測老茶的年份。普洱茶歷史考證的過程、方法和結果至今都還在業(yè)界存在爭議與質疑，有著各家之說。研究者尚且莫衷一是，又如何能讓普羅大眾清晰明了呢?
路障二：綠茶思維
當紅茶還在大量出口，普洱、黑茶還沒有興起之前，中國人說喝茶多半不是綠茶就是烏龍，綠茶講求的是鮮爽，烏龍講求的是揚香，而這兩者都非普洱所長，一些學者反對國家標準中將新制生茶列為普洱茶，其中一個重要理由就是，同為未發(fā)酵茶，新生茶無法與綠茶競爭。傳承了多年的綠茶、烏龍茶飲茶思維和穩(wěn)定的消費群體基礎，想要在講求陳韻的普洱面前被扭轉絕非易事。龍潤集團主席焦家良就說：“不能一來就教育消費者喝普洱茶，要先適應他們的飲茶習慣，先接受品牌再慢慢接受普洱茶。”所以“龍潤普洱”改成了“龍潤茶”。當然，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這個“曲線救國法”確實是夠費勁的，非大集團不能實現(xiàn)啊!難怪楊柳說：
“我要聽別人說沒喝過茶，別提多興奮，那可是一塊處女地啊!”畢竟，灌輸一種思維比扭轉一種思維容易得多?？墒?，在各種軟飲料變著法兒鋪天蓋地占領市場的情況下，開墾了那塊處女地就一定能植入普洱茶嗎?龍潤集團曾經推出過速溶茶，2009年天士力集團又推出帝泊洱普洱茶珍，都是為了適應追求便捷的現(xiàn)代品飲消費，但是在產品推廣的過程中，讓消費者認識普洱茶的健康功效，在千萬便捷飲料中選擇普洱茶飲品，仍是一項“三水工程”。
路障三：復雜的普洱茶
比起其他茶類，普洱茶確實要復雜得多，試想有哪一類茶會有所謂生熟之分、新老之分、古樹臺地之分、山頭之分、純料拼配之分、手工機器之分……我迅速搜索了一下大腦里有限的茶葉知識庫，搜索結果：沒有!而弄清楚這些分別的差異真的是需要一定的智商、精力和財力。茶人高呼普洱茶教育成本之高，可不是嗎?光要弄清我上面所列的6種分別，就得泡上二六十二泡茶，還不能在一天之內全喝了，準茶醉死你!光水和茶都不知要費多少!喝普洱茶的過程還得充分調動所有的味覺細胞、調動左腦的分析判斷神經，仔仔細細地辨別它們之間的細微差異，否則一不小心用古樹茶的價錢買了臺地茶，用老班章的價錢買了邦盆(兩處茶山只有一線之隔)，那可就虧大了，至少是三五倍以上的差價!這還不夠，普洱茶可是變形金剛呢!沖泡方式、水質、水溫、投茶量甚至茶具的不同，那也很可能導致同樣一款茶，今天是甜的，明天是苦的，后天就是澀的了。還有年份和倉儲，不同的年份和倉儲環(huán)境都會影響普洱茶的口感、香氣和價值，如果一不小心用50年的價錢買了20年的茶，那虧的可就不止三五倍了。北京茶人黃剛提起初入普洱門的時候就常常感嘆自己是交了百萬學費。交完學費還不是只能自我安慰——“神馬都是浮云”。想要弄明白，還得多喝多學多交流!要把消費者都教育明白了，那何止是“三水工程”啊!
但是普洱茶不復雜行嗎?玩家們首先就不同意了，要是簡單了，我們干嘛還玩普洱啊?要的就是那個復雜和變化，享受自我挑戰(zhàn)的快感!玩家們有了快感便大聲疾呼，普羅大眾也心向往之，現(xiàn)在有閑階級越來越多，一躍成為普洱玩家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這普洱茶還得復雜，還得費了勁的去教育!
障礙四：聰明糊涂心
《讓子彈飛》里張麻子說：“我還在我娘肚子里，算命的就說這孩子今后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會裝糊涂。”要是講普洱茶的人都有這“毛病”，通向深邃七子世界的道路上恐怕會暢通很多，可惜施教者中有太多像師爺那樣的“裝糊涂高手”。普洱茶為什么講不明白啊?有可能是別人不想讓你明白，你們都明白了，我還怎么忽悠，還怎么發(fā)財啊!06、07年普洱茶最火爆的時候，市場充斥著無數假茶、劣質茶，劣幣驅逐良幣，經歷07年下半年的重創(chuàng)之后，普洱茶教育除了要告訴消費者什么是普洱茶，還得告訴消費者怎樣分辨真假普洱，更重要的是還得恢復消費者對普洱茶的信心，這無疑又給通向七子世界的道路增加了一道圍欄。更遺憾的是國民的劣根性表現(xiàn)在商品營銷上常常是靠貶低別人來抬升自己，造成茶人相輕、各說各話。如果消費者聽完了東家的如此這般，又去聽西家的這般如此，恐怕要被塞在云霧里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
路障五：教育機構
提到教育，我們很快會想到學校。目前只有云南農業(yè)大學有唯一的普洱茶學院，但是，國家教育資源畢竟有限，而且正規(guī)高校傳授的專業(yè)知識對于只是想把茶喝明白的普通消費者似乎又太高深了點，民間的培訓機構更側重的是茶藝師的職業(yè)技能培訓，很少有針對普洱茶的專門教育。畢竟喝茶更多的只是一項怡情養(yǎng)生的個人愛好，不可能成為關平國計民生、前途命運的大事，因此普洱茶教育天然具有民間性、自發(fā)性、分散性。普洱茶產業(yè)的發(fā)展在于擴大消費人群，那么究竟讓什么人來承擔施教者的責任呢?目前似乎只有普洱茶商最合乎國情，但是茶商的根本目的還是賣茶，當教育帶上了功利性，就難免有失偏頗，甚至會故意以訛傳訛。也許我們需要一所以教育茶商為主的普洱茶學院，教育的內容除了普洱茶知識，更重要的應該是茶人精神，以培訓經銷商為主的大益茶道院已經邁出了第一步。而第二步、第三步要走下去，也許還需要政府與權威機構的參與。當茶商通達深邃的七子世界后，能否排除謬誤的路障，引導消費者也走進真正的七子世界，憑借的希望不只是“良心”兩個字，還應有相應的約束機制!轉載自《普洱》雜志2011年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