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場景在我腦海中存留了許多年,至今都還想得起來,杯口上方裊裊的水汽,在穿窗而入的夕陽中如浪花漸次綻放,如云海翻騰遠逝。之后的很多年,我都以為白茶是白開水的雅稱,且是極度的中國式優(yōu)雅,并同時兼具了平實質樸。
直到被“白毫銀針、白牡丹、貢眉、壽眉”這樣的名字驚艷了一把,才知道,原來白茶并不是白開水,而是六大茶類之一。
白毫銀針,我一直在想,是要怎樣的茶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名字?恍惚是青云黛瓦下,眉目如畫的女子臨窗遠眺,在蘭舟桂棹的悠悠夕影中,飛銀針走絲線,把江南春景留在了錦緞上;又恍惚是月照山巔,衣袂臨風的女俠,糅合了男子的冷峻和女子的清艷,一手白毫銀針著稱江湖,出手銀蕊華放天女散花,收手流星雨落風過無痕。
而拋開了這種無端端的遐想,白毫銀針也確有“沉魚落雁”之姿容,只采單葉嫩芽不僅保證了頂級的品質,肥芽幼嫩也在嬌憨上占據(jù)著先天的優(yōu)勢,一身披滿銀白閃亮的細毫,立可耀眼高貴,臥可純潔無暇,先不論滋味究竟何等鮮爽宜人,單從審美上,已經(jīng)令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
至于白牡丹,自然是要想起雨過天青,最好滿地春紅還縈繞著稠稠的香氣,蛛網(wǎng)上點點晶瑩的雨珠像一掛水晶項鏈,似乎在等著美人的到來,美人就是白牡丹啦,她是養(yǎng)在深閨的美人,明明不可方物,卻毫不自知,一顰一笑本真天然,其實不自覺的美最動人。貢眉、壽眉,那就是福祿雙全的老壽星啦,千帆過盡俱化眉間清明,滄海桑田皆作通透笑容,已是人生臻境。
實則白牡丹得名正是因為摘取一芽二葉,令毫心白毫似花蕊,兩葉舒展似花瓣,恰如牡丹綻放,葉背仍然披毫,倒顯得翠中灰白,有江南煙雨之美。貢眉、壽眉就是葉已長開,加工后緊卷如眉,灰綠或者墨色,整潔勻整。
這才是白茶啊,要比夕陽中的婀娜水汽更明媚,更豐富。它也是中國最古老的茶類,陸羽所著的《茶經(jīng)》中已有提及,明確記載出現(xiàn)在宋徽宗趙佶的《大觀茶論》中,實際上,雖然具體的起源還有待商榷,但白茶的出現(xiàn)應該在北宋之前。支持白茶起源于明清的學者,主要以制茶工藝為依據(jù),但工藝和品飲在整個茶葉歷史中本身就是在不斷變化的,就像以前人們還把茶葉加姜蔥等佐料煮著喝,可能最終確定為白茶類別的最佳制作工藝是北宋以后的事,但白茶一定是之前就生長在了中國的土地上。
白茶的主要產(chǎn)地之一福建福鼎,流傳的和白茶相關的傳說都是堯帝時代的,說白茶是最古老的茶類,還因為白茶的制作工藝只分為凋萎和干燥,曬干或者文火焙干,那么中國先民最早保留茶葉的方式,在簡易的工具條件和對茶葉認知有限的情況下,也就是曬干和焙干了,完全符合白茶的制作標準,如此算來,大約自從有了茶,白開就不能再是“白茶”了。